那是一個憤懣、惆悵、落寞的背影。
在經歷了可能是球員生涯最魔幻的一個下午後，塞巴斯蒂安·阿萊拿着那雙罰丟了關鍵點球的球鞋，微微低着頭，面向著伊杜納信號公園的那面巨大無邊、由死忠球迷組成的“黃牆”……
多特蒙德在德甲最後一輪主場2-2戰平美因茨，把即將到手的德甲冠軍還給了拜仁，阿萊在上半場罰丟了點球。
在攝像機的記錄中，科特迪瓦人的背影不再高大壯實，失去了威猛與元氣。
阿萊的點球被撲。
若要回溯那個改變了比賽走向的時刻，從埃姆雷·詹手中要過點球主罰權並不算無理——畢竟，阿萊可是近四個月的德甲射手王，季末衝刺階段連續建功。他職業生涯的28次點球主罰，更是只有一次失手。
要說多特蒙德9號唯一的失算，就是沒有回想過自己對美因茨的過往記錄。
從六年前的法蘭克福到今年的多特蒙德，5次出場顆粒無收的現實，就等同於那一個玄學概念——沒有進球運。
最後的點球結果，也真是印證了不信不行的“墨菲定律”。
好在，無論是阿萊、主教練泰爾齊奇，亦或是長跪不起、再遭命運捉弄的羅伊斯，他們在那一刻的脆弱與無助，還有堅不可摧的“黃牆”的激情守護。
“不論你們勝利站在頂峰，還是失敗跌入谷底，我們都會引吭高歌——多特蒙德！無論發生什麼，我們都會至死不渝地與你們同在，然後繼續高歌——多特蒙德！”
阿萊賽后無比失落。
大起大落的多特生涯處子季結束了，阿萊一定會銘記它。
阿萊的2022-2023賽季是從地獄模式開啟的——甚至還來不及穿上多特蒙德黃黑球衣，那些由荷甲重回歐洲五大聯賽的期待與憧憬，都隨着醫生的一句話而支離破碎。
去年7月，本來在瑞士參加季前集訓的阿萊，突然被醫生叫到了辦公室。多特蒙德前鋒還記得，他起初對自己的病情一無所知，直至聽到了“腫瘤”的字眼，他才向醫生確認道：“我得的是癌症么？”
就算對醫學鮮有了解，“惡性腫瘤”和“睾丸癌”的出現，都足夠讓科特迪瓦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。
他很清楚，自己的一切都會發生改變，無論日常生活還是足球生涯，都將遭遇巨大的未知。唯一的安慰，大抵是醫生的勸導：“他一直在告訴我不要害怕，他覺得我可以痊癒。”
身為三個孩子的父親，阿萊知道沒有時間自怨自艾，他很快給妻子撥通了電話，直截了當地分享了病情。
“我沒有什麼時間情緒化了，就是直來直去地溝通。只要是有了孩子，你就沒有時間去想壞的事情。無論發生什麼，你都想讓他們看到，一切都很好。”
於是，阿萊暫時離開綠茵場，開始在病床上與病魔抗爭，他所熟悉的進球和助攻不見了，轉而迎來的是四個周期的化療與兩次手術。
康復治療的過程註定是艱難的，而懷揣着堅定信念的阿萊，沒有被病魔擊倒。甚至，他還主動公開了自己在醫院的照片，向所有人傳遞着積極的信號。
事後看來，多特蒙德9號的恢復速度，真的超乎外界的想象。
阿萊戰勝了癌症。
今年1月22日，德甲第16輪，在與“大黃蜂”簽約整整200天後，28歲的阿萊終於達成了來之不易的多特生涯首秀。
在多特蒙德與奧格斯堡一役的第62分鐘，科特迪瓦人踏上了陌生的主場草皮，現場MC隨即與8萬多名現場球迷默契呼應，以三聲震耳欲聾的“塞巴斯蒂安·阿萊”，迎接了戰勝病魔的英雄。
那一天，多特蒙德9號的橙色球鞋上，有着一行短促有力的小字：“去XX癌症”。
在過去4個月，阿萊的競技狀態隨着賽季推進不斷變好，他是“大黃蜂”進攻端的助推器，是進球策應一把抓的橋頭堡，更是德甲聯賽下半程的最佳射手。
阿萊近期狀態正佳。
尤其是最近一個月，科特迪瓦前鋒在4場聯賽刷出了5球4助攻，親手為多特蒙德搶來了衝擊冠軍的主動權。
主教練泰爾齊奇甚至說，阿萊的康復回歸和建功立業，就是這個賽季最動人的故事。
只是，命運的顛沛流離和曲折離奇，總會超出我們的想象，從沒有理所應當的足球賽場，更為其中的魔幻加倍。
阿萊的2022-2023賽季，產出了可以讓任何編劇詞窮的劇情，卻以一個巨大的遺憾收尾。
或許，在這個混雜着失敗與偉大的節點，阿萊足以對多特蒙德球迷的歌聲感同身受了。
（仰卧撐/陳丁睿）
首發澎湃新聞
